钱江晚报·小时新闻记者李玲玲
某一天,你发现对什么事情都失去了兴趣,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废人了。无尽的恐惧。
又某一天,你发现自己身上消失的活力又回来了,觉得对很多事情又有兴趣了。莫大的欣喜。
这两个某一天或许会隔很久,也或许会反复几次。
视觉中国供图
陈晨光(化名)说,自己的这两天就曾来了又去,去了又来,最终现在收获的是欣喜。今年47岁的他,年确诊抑郁症,接受专业治疗,年复发再治疗。而现在的他,已完全摆脱药物。
“15年的经历告诉我,这中间的过程是一种历练也是人生的一笔财富,战胜这场精神上的感冒,自己就是一个强大的人。”
出生于年的浙江姑娘小希(化名)一直在为迎接自己欣喜的那一天努力,这段时间正住院接受治疗的她告诉记者,“我要努力相信‘相信自己的力量’”。
10月10日是世界精神卫生日,今年的主题为“心理健康社会和谐,我行动”。陈晨光和小希,愿意分享他们的行动。
我要努力相信“相信自己的力量”
“我要努力,努力相信‘相信自己的力量’吧。”
盘腿坐在病床上,24岁的小希对钱报记者一字一字地重复了这句话。相信自己的力量,相信自己会好,医院,专业的医生,积极配合所有治疗,只为与自己的这场来势凶猛的精神感冒进行抗争。
小希,出生于年,在宁波读的大学,两年前来到杭州工作。最初在一个培训机构做老师,工作一年多后因情绪困扰她觉得自己干不了了,就辞职,后找了家小公司做做简单的行政工作,自己租住在城北。
今年4月份,无法控制自己的消极情绪,暴躁,摔东西,用头去撞墙,屡有轻生医院。“中到重度抑郁症”,医院的确诊并不是特别出乎意料,因为之前的相关信息搜索小希也考虑自己应该是抑郁了,但一纸确诊还是让她迷茫了。“我病了,该怎么办,会好吗?”
视觉中国供图
那一天,小希发了条朋友圈,当时忘了屏蔽家人,得知消息的妈妈赶到杭州。
“怎么还会有这种病呢,我都没听说过,一直觉得女儿好好的,就是不爱和我们说她的事。”妈妈在病房里陪护小希,她不知道如何判断女儿怎么才算好转,她只能听医生的介绍,观察女儿的神情,“这里的医生护士对我女儿都很好,我觉得这次住院女儿比以前好一些,愿意和我多说句话了。”
记者见小希时是下午3点,她虽刚刚午觉醒来,但看上去还是很疲惫的样子,偶尔打哈欠。医院情感障碍科主任谭忠林博士介绍,这次住院小希接受的是电击休克加药物联合治疗。
“我的情绪一直不高涨,现在追溯起来,在中学时期我应该就不太正常了。那时一遇到考试就发烧,老师和家人都觉得我是紧张,我也认为自己是紧张。还有那时有一件事也一直压在我心底,父母经常吵架,尤其爸爸喝了酒还打妈妈,我很伤心,但他们又不听我的,我一直很压抑。”
抑郁症的表现有很多,压倒小希的是自我内疚感。第一次的导火索是她爸爸的离去。那是她大二时,突然得知爸爸肝癌晚期,之前因为对爸爸的不满,她上大学后就很少回家,当时大概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叫过爸爸了,病发后不到三个月爸爸就走了,小希陷入了内疚中,“我一直走不出来,失眠,痛哭,不爱说话……我也咨询了学校心理老师,但都没有用,那时我就想自己调整吧,实在受不了时就去操场跑圈。后来要毕业了,我准备考公务员,就全身心投入到备考中。后来没有考上,但找到一份关于公务员考试培训的工作,我很喜欢,虽然还会对爸爸的事情内疚但没有到病态的地步,还能正常生活。”但今年年初,和男友的吵架分手,点燃了小希压抑已久的消极,各种无法控制的行为出现,直到4医院。
“无论你的抑郁症有多严重,只要你愿意自救,就等于迈出了关键的一步。”这句话对小希来说,不仅仅是句鸡汤,医院的那天起,她就迈出了自救的关键一步。从4月份到现在,近半年的时间,她已三次住院,“我想变好,我要好好配合医生。”
小希说,目前的她还是很难积极起来,所以她得努力相信,“但这一次住院,我明显感觉自己的情绪有好转,开始对以后的生活有一些向往了。”
最后,小希悄悄告诉钱报记者,现在自己和男朋友已经和好了,“医院来陪我,这次出院后,我想先找份工作。”
视觉中国供图
要试着疼爱接纳抑郁的自己
“在忧郁中成长的人,可以从痛苦经验中培养精神世界的深度,这就是潘朵拉的盒子最底下那带翅膀的东西。”
这是美国作家安德鲁·所罗门所写《忧郁》一书的题记,对于陈晨光(化名)来说,走出抑郁的这段经历,是他人生一笔宝贵的财富,不仅仅是多双翅膀的事,他说“走出来我就获得了新生,我是一个强大的人了。”
年病发开始药物治疗,年复发再治疗,目前基本痊愈已不再吃药。介绍自己的病情,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,只是如何走过这段日子,陈晨光自己晓得。
陈晨光是个爱喝点酒的人,闲暇喜欢组织三五好友聚聚聊聊。他也从不避讳自己的抑郁症,甚至现在可以说他已成为熟识朋友圈中的“专家”,有类似问题的人会来找他求招。
“大概有八九个人已在我的介绍下去看医生了,但也有的不接受,想着自己能调整。我的建议很明确,感觉到自己不医院确诊,然后再找适合自己的办法。”
在外人看来,陈晨光的生活是很顺的,大学毕业后就进了一家不错的事业单位,30岁就升职了,妻子儿子也不错。所以最初他说自己抑郁症时,大家都笑他,甚至连妻子也说他是好日子过久了自己作。“其实就在我升职后,我对自己要求更高了,然而现实与理想的冲突有点打倒我了。我觉得自己的处事原则与周围格格不入了。”陈晨光说抑郁不会是一下子产生的,应该是累积到一定时间一定程度,或许就因一个看似很小也或者一个很大的打击就爆发了。他这样形容自己,“年的一天早上醒来,我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干不了,就是个废人了,完全的自我否定。持续了比较长一段时间,自己无法控制。那时手机上网还不像现在这么方便,我就整夜坐在电脑前,对照各种搜索的资料,和抑郁症比较吻合。”
视觉中国供图
既然是一种病,医院。这是陈晨光的逻辑,他也这么做了。“抑郁症很多表现就是人的某些功能退化了,那就借助药物等方式来缓解,帮助我们度过最难的那一段,再靠自己的心理调整走出。”当然,那种无尽的恐惧与痛苦,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。
治疗有时候不是马上就能见效的,甚至很久都没用且还反复,那该怎么办?这也是很多朋友会问陈晨光的问题。“那就试着去疼爱、去接纳这样的自己,不要回避,努力去找适合自己的方法和自己的坏情绪共处。这段时间用一个比较好听的词语是‘等待’,用一个不太好听的词就是‘熬’。不管怎么样,关键就是在配合治疗的前提下接纳自己。这个时期可以借鉴一些过来人的经验,诸如运动,诸如听音乐,诸如和朋友聊天等。”
陈晨光承认现实没有说得那么容易,因为抑郁不是很多人以为的不快乐那么简单,其实更多的是一个人没有活力了,对什么都没兴趣了,所以他更喜欢用“熬”字。他强调努力适应与自己坏情绪共处的重要性,因为人在病中时有些想法及行为是无法控制的,那就让它想吧,不要那么恐惧、排斥自己。
陈晨光常年坚持游泳,他说这么多年也弄清自己到底适合什么样的生活,所以把不适合的切割掉,懂得取舍,“抑郁就是再次对自己的过往和性格深处的一次大反省、拷问、评估。此间的痛苦煎熬和挣扎,算是一次自身的革命。但有的人病好了,又滑档到原来;有的人看清了本质,认可接纳了自己。所以,他觉得跨过抑郁,就仿佛打怪,每打过一关,就是一种新生的开始。